主講人∣ 黃信堯老師
講題∣ 真實的虛構，虛構的真實：由「多格威斯麵」與「唬爛三小」的反思，直視影像創作
主持人∣ 李依倩老師
日期∣ 2023.10.17
地點∣ 藝術學院階梯教室(A104)


【演講紀錄∣林儀涵】

「本『紀錄片』內容，若與『事實』有所出入，作者一概不予負責。請各位觀眾自行斟酌，是否需要觀看。」

這是阿堯導演在2002年的紀錄片《多格威斯麵》（Dog with Man）中，對觀眾提出的警語。該部作品就如同片名，講述的是一個男人與狗的故事。男人叫柯賜海，俗稱抗議天王，狗的名字則是阿扁。不過不只阿扁一隻，片中登場的還有其他滿坑滿谷的流浪狗，白的都叫小白，黑的都叫小黑。

阿堯導演的另一部紀錄片作品《唬爛三小》在2005年推出，內容是他與高中同學成天泡在臺南一間名為「自在軒」的泡沫紅茶店裡喝飲料，整部片就在各種看似自在的唬爛中完成，這也是他後來的劇情長片《同學麥娜絲》的故事原型。

他提到自己多年前在看了林泰州導演的紀錄片《柳川之女》後，開始思考起，一個真實的故事是真實，那把兩個真實的故事結合在一起還是真實嗎？而即使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那麼被講述的那個故事就代表了真相嗎？世人對紀錄片的潛在要求可能包含了客觀、公正、全知等，觀眾期待能看到事物的真面目。但對此，身為一名紀錄片創作者，他坦率地向觀眾承認他的作品都是他黃信堯自己的主觀。

在拍攝《多格威斯麵》的兩年多裡，他記錄了柯賜海與警方衝突、與媒體互相訐譙的畫面，也跟著他每天去燒臘店收廚餘、上陽明山餵流浪狗，但對於柯賜海本人，他始終不覺得自己瞭解他。柯說的關於自己的太太有好幾個版本，如果要剪進作品裡，應該剪哪一個？柯的妹妹說他那麼喜歡狗是因為他是神明轉世，從前在天庭時身邊就有狗，但新聞媒體又說柯是法拍蟑螂，他只是在利用成群的狗狗幫他賺錢。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是想利用狗狗，又為什麼會在抗議累得半死、冬天冷得要死的時候還是堅持要每天上山餵流浪狗？又為什麼當小白走失的時候，他會拿著大聲公拼命在陽明山茫茫的小白海中尋找那隻遺失的小白？（雖然到最後阿堯導演還是不知道到底走失的是哪隻小白。）

他也藉著《唬爛三小》這部作品分享了他對紀錄片中「當下」與「再現的當下」的看法。該片並非一氣呵成，而是花了七年時間陸陸續續拍攝而成的。影片中後段，他的一名同學服藥自殺，有另一名同學趕到現場。事件發生當下，他沒有對那名目睹的同學進行訪談，一直要到幾年以後，他才覺得故事似乎、好像已經到了可以被重述的時刻。影片中，那名曾到過現場的同學不改「唬爛」本色，一邊笑到不行一邊模仿服藥自殺後像螃蟹在吐泡泡的樣子。對於阿堯導演而言，他並不知道是事件發生當下的臉色凝重是真實，還是多年以後邊講邊笑的雲淡風輕才是真實，又或者，兩者都是？

現年50歲的他，在完成了許多作品、思考了許多問題後，對於影像創作的真實與虛構一事，始終無法下定論。因此，他的做法是，在自己的作品中保留了他的無法判斷，然後將判斷留給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