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心得【楊富閔老師】∣三合院的創作課

主講人∣ 楊富閔老師
講題∣ 三合院的創作課
主持人∣ 劉秀美老師
日期∣ 2023.03.15
地點∣ 教育學院小階梯教室


【演講心得∣蕭舜恩】

探論創作跟田野之間的關係時,我原先認為以創作為目的進行的田野調查,會偏向「他域」的探索,諸如針對自己完全陌生、不熟悉的東西去蒐集資料、進行訪談。當楊富民老師從自己的童年、故鄉場域開始,以自己個人的寫作歷程為切入點,談論他的作品跟田野的連結時,才發現故鄉(自己的生命、童年場域)就是創作者的第一個田野。

對於自己生長的地方我們未必真正熟悉,或者沒有去特別意識到。因此即使是看似理所當然跟自己連結的部分,回過頭來仔細檢視也存在陌生之處,擁有探索的可能。

講者也談到以自己的故鄉為田野遇到的問題/焦慮(某程度上也是作者會想要掙脫的東西):當我作為書寫者,我感覺到對地方層層疊疊的視線,個人生命經驗可能跟鄰居重疊、同時又有他人的田野資料在前,我要怎麼找到自己的視線?

在處理個人經驗時,如何把日常經驗化為美感經驗,是創作者的課題。楊富閔分享了三合院的迷人之處,他認為三合院有各種搖擺在公共與私人之間的空間,而黏著在三合院屋頂的海灘球碎片,在他眼中其實是時間擱淺的證明。

在材料蒐讀方面,可以感覺到講者保持對田野素材的高度敏感/敏銳,並非只有老照片或文獻才叫田野資料。田野材料可以有紙筆以外的記錄媒材(相機、錄音機)。而小時候畫家鄉的畫作、國小百年校慶畢業照、葬儀社記錄的出殯隊伍影像,甚至是日曆紙背面的訃聞草稿,都可以是故事從中生發的素材,豐富觀看地方的層次。

印象很深的是講者在報紙上尋找阿公的死亡(田野過程中,在集體經驗裡面安置自己的私我經驗)會覺得作為一個書寫者,在田野調查的時候,外在資訊的探索其實也是自身內在的修補,以自己的根為田野時尤其如此。


【演講心得∣紀湘綸】

如題,楊富閔的演講圍繞著他成長的台南大內三合院,這是他長大的地方,也是滋養他一切奇思妙想及創作的沃土。不知為何趴在屋頂上的那隻「鱷魚」、早已不能用卻仍立在那裏的公車時刻表,這些看似日常細微而帶有一絲荒謬感的存在,往往是文學萌發的根源。荒謬感,是了,就是這樣的感受。老樓房仍存,而與其比肩的是如火如荼蓋著的大樓,被導遊帶來參觀楊所住「復古風」三合院的遊客,衝擊使作家啟動思考,並願意停在此刻逡巡一段時間,乃至產生作品。我想起妮可.克勞斯的《愛的歷史》,男主角李奧.葛斯基一登場便是訃聞及一連串刻意製造的動亂,荒謬感使讀者一下被抓進故事裡。其實之於讀者或作者,這都是重要的一環,巨大的不合時宜總是很迷人。

在面對悲痛的書寫,楊富閔則認為,當這個龐大的哀傷能被書寫的那天,就是當事人真正放下的那天。被曾文溪意外沖走的外公,一直是楊家的禁忌話題,直到楊開始尋找、書寫,才算是與其段捨離了。我相當認同這樣的觀點,也曾嘗試過處理生命中重大傷痛,希望透過拉開距離書寫完成告別的儀式,但這是何其困難呀,唯有不斷嘗試、沉澱,如此反覆循環,才能為傷痛找到出口,也讓作品、讀者「有出口」可前往。


【演講心得∣李東霖】

楊富閔談了還原小說的回憶術,從觀察小朋友的畫作開始,回想與家人相處的回憶,進入了哥哥繪畫比賽的大內農村,談起畫作的文學空間:天空是白色的而雲是藍色的,太陽永遠掛在山谷之間,這是我們共同的繪畫記憶,在楊富閔講到之前我也沒有特別注意到這事情。

以及因為是農村的關係,所以反映了大內在地背景的要素,其果園內就有不同於一般的樣貌:大內唯一欠缺的水果就是蘋果,所以繪畫上不會有蘋果;大家族內對於地景也有別的觀察,認為應該畫上農藥罐,或是遠處的墳墓等等,都對於一張小學生的畫作展開了大大的可能性。談到這樣的素材記憶,他延伸說到自己在當替代役的時候,是因為覺得自己在台北夠久了,這也讓我回憶起自己對於一塊土地的滯留感,比方花蓮貌似就是一個可以滯留好長一段期間的地方,但台北貌似就是隨著求學階段或是工作階段的轉換就會改變的一個轉運站。另外,楊富閔也說到大內國小是百年的小學,在百年校慶一年回顧的時候,就回想起來整個家族的人都讀過那個小學,大家都在同一個鳥居舊址拍過照,講起這段故事的時候,畫面好像全部都重疊起來,讓人有種時光裂縫的感覺。

後來記得最清楚的還是楊富閔常說的,調查報紙與製作訃聞的故事,將訃聞當作是出版作品的頁首圖,是一個蠻大膽的做法,但卻也能夠清楚回應他的作品的主旨是在談家鄉的故事;此外,調查報紙用微捲機器查閱可以已經碎掉的報紙,說一整個機器就像是畫卷,能讓年代變成橫向發展的故事卷軸,這也讓我覺得關於閱讀的媒材也能帶來許多不同的文學經驗。而講到報紙的事情,他提到了冬至1999年的日曆,其實這相當文學性,因為這是千禧年前最後一本日曆,也是冬至之日(因為冬至更是太陽到最南邊的地方!),而他說也是他奶奶去世的日子,並加上了千禧年的跨年是跨年活動的濫觴,等等的事情都在他的年末一個又一個爆發的感覺,確實讓人有種這一個日子十分重要的文學隱喻感。這種隱喻感也許不會馬上體會在作品之中,而是要透過時間與距離慢慢消化,真的不知道哪時候會寫出來,楊富閔說只要靜靜地陪伴在自己的身邊,與素材相處,那在某一天一定會寫出來的。他也以自己尋找祖父因颱風身亡的故事為起點,說尋找報紙就是只要找到關鍵字了,只要願意去找了,那就能夠找到真正的報紙日期與紀錄,而我也相信很多故事的素材是我們要自己去發掘的,或者說留意在心上,但更重要的是要時時保持著一種文學的眼睛。